【明荆】瞎子徒弟



蔡添明×洪荆, 酸甜治愈向


(一)

洪荆被盯上了。

不知道是因为他前杀手的身份,还是假释招来的仇家,或者,只因为他是个瞎子。

他在巷角挨了一拳,手杖滚在地上,然后他被拖到巷子深处。

老婆走了后,洪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,并且无心恋战。

黑暗里吵吵嚷嚷的,都是些初出茅庐的古惑仔,爆着粗口,拳头像雨点那样下落。

洪荆识趣地抱起脑袋。

其他被抓的也效仿起来。

毛头小子们是要抓他们运毒,靠什么运,可想而知。

一只脚踩在洪荆肩膀上,编造故事羞辱他,然后捡了个大便宜似的哈哈大笑。

也不知是中意睇辉煌落败,还是打着乜见不得人的算盘。

“出监犯,他那嘢宽泛,多备几包,到时我来塞。洪荆……过关口的时候你可夹紧了啊……”

一片下流的笑声又响起,他们对女人或许都没这么大兴趣。

洪荆有点后悔让自已处在下风了。他并不想离开香港,他约了那个差佬去寻墓地,老婆总要有个安身之所,以后他还要常常打扫,陪陪她。

所以,他开始挣扎,拒绝被打包装车。


(二)

后来的蔡添明也总是在心里忆起那天。

天是黑的,雨还飘着。

香港的气候,好坏都令他怀念。

这本来是一次愉快的出行,洽谈很胜利,工厂的收益预期又要添上一笔,明年的这个时候,或许就能扩张。

小鸡就要养肥下蛋,一个接一个,蔡添明简直就要看到破壳的小鸡撒满全中国,金条亮闪闪地装满了他的口袋。

这次的新品研发的也很成功,香港这边的老主顾,喜气洋洋地待他,还派了保镖远迎远送。

蔡添明吃得起苦,不是个讲排面的人,但善意总也不好拒绝。

他在熟悉的街区漫步,却七七八八地听了这出戏。

蔡添明惜命,总喜欢捡些乱七八糟的人回去养,小聋子啦小哑巴啦。

但所有这些,不包括洪荆这种。

这并不是因为洪荆是个瞎子,而是因为洪荆是个有案底的瞎子,被查到了很麻烦的,很有可能把蔡老板陷于不利的境地。

只有在跟钱和命有关系的问题上,蔡添明不怕麻烦。

这一天,这个时刻,不知道是地上那个单薄的身影实在可怜到了他,还是对方咽血的抵抗感染到了他,成为他为数不多欣赏的气概。

蔡添明衣袖一挥,让保镖们驱走了那帮混混。

地上的受害者们也伺机而散。

“想钱想疯咗”,蔡添明悠悠地念了一句。

低头发现,那个黑皮衣还坐在湿漉漉的地上。

“还不走,不怕我卖了你吗?”

其实蔡添明只制毒,不吸毒不贩毒,手下人也都是“干干净净”的心腹。别说捡尸,别人硬塞给他,他还要思量再三。

“大佬,是个灰灰眼,他盲的!”小弟尽职尽责地汇报。

蔡添明的圣母心又爆发了,他从小照顾伤残小动物,慰藉自己孤单的心灵。长大了收养伤残的小徒弟,帮自己挣大钱。

他决定要了这个小盲人,小盲人实在太可怜了,看起来对生活又失去了希望,而每个人都应该热爱生活,珍惜生命的。

蔡添明决定挽救洪荆。


(三)

洪荆老婆的后事处理得很顺利,黑道白道,一暗一明,都在帮他。

青山向阳,风水宝地,得天独厚。

九龙塘的富人怕是都要眼红。

总之,蔡添明又秀了把实力。

其他毒贩不会在“死亡”上砸下如此重金,蔡添明不一样,他骨子里是个传统的人,婚葬嫁娶,依规依礼。

他希望自己以后也可以死得体面些,所以他这么对待别人,何况还是洪荆的爱人。

洪荆没有家了,从前拥挤的屋子,反味的马桶,挣扎的划痕,沉默的血迹,还有地下室里的那张小床,都没有了。

照片出狱后也找不见了,其实又有什么关系,反正他也看不见了。

但他听见那个救他的人说,有关系的。

他的心又被巨大的悲伤攫住了。

洪荆还是跟那个叫蔡添明的走了,蔡添明说,自己可以叫他师父。

洪荆才不会叫呢。

洪荆得了承诺,每年祭日和清明都有人陪自己返香港扫扫墓。

这是个很中肯的提议,不是吗?

洪荆接受了。

在甲板下,在车厢中的颠簸里,洪荆靠那个沉沉又耐心的声音提醒着日夜。

不知道是离乡,还是长途的缘故,洪荆吐了几多次。昏昏沉沉中,总有人扶着他的脑袋,给他擦去嘴边的秽物,把他按在心口,粗糙地用袖口的毛边蹭掉他发根的冷汗。

那人话少,笨拙又温柔,倒是挺会哄人入睡。


(四)

蔡添明吸了口气,脑袋靠着绿皮火车的窗户,窗上结霜了。

现在是晚上,火车一路北上,路过霓虹灯的时候,霜花璀璨得很漂亮,亮晶晶的,让蔡添明想叫醒洪荆看看。

喔,佢睇唔到。

蔡添明又小小地叹了口气。

车厢里是有暖气的,可停了两站后越散越光。

蔡添明后悔没多讨两件衣裳。

他把厚厚的呢子大衣脱下来,罩在洪荆身上。

可他自己也很冷,于是他又把睡着的洪荆拉进怀里,自己也缩进去。

然后,继续望着窗外发呆。

奔波的日子总是很难过。

火车穿过穿过荒凉,穿过黄昏,穿过漫漫的长夜,拂晓还将穿过黎明,和鲜红的阳光。

可它不总是把人带进朝气里去的,它总是带人路过繁华,远离故乡。

蔡添明的胃在下沉,他的眼皮也在下沉,他撑着。天亮的时候就该叫醒洪荆了,那时他们会到站,会到一个新的地方去。



(五)

北方的霜凝在枯草上,枯草绕着那冬天的厂子长,色调暗暗的,很是萧索。

可那地方,今天却燃起火光,架上锅炉,屋里比平日都暖和,小桌上摆着没启封的茅台。

聋哑人阿胖是第一个看到师父回来的,还搀着一个灰灰眼。

碎石子的路和露骨的冷天,增加了灰灰眼行走的难度。

于是阿胖拽着阿瘦冲过去帮忙。

小瞎子显然僵硬地不要他们碰。

师父比划着要了他们的外套,给小瞎子裹着,引着他进屋。

真是阳光明媚的一天!

阿胖呜呜啦啦地向师父道喜,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也用手语表达问候。

师父安静地回了手势,屋里很安静,气氛却很热烈。

除了小瞎子。他的眼上有疤,眉骨上也陷下去一个浅浅的坑,好像是被利器砍过。

他一个人坐在师父安置他坐的地方,那是桌边,师父的手边。

师父摆了摆手,大家才陆续入座。

可能是自己盯他的时间太久了。

师父主动解释,“他看不到了,但以后也是大家的兄弟。他会讲话,只是没缓过来劲,北方太冷了,他很冻。”

大家笑。

师父又用发声,讲出他的名字,“洪荆”。

给那些听力还未全部丧失的姐妹听。

阿胖听不到,只看到师父的嘴巴一张一合,阿胖记住了师父发音时唇舌的形状。

他不喜欢这个名字,但他喜欢师父叫每一个名字时的样子。



TBC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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