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impidbright

我想你们也知道我被我的飞机壁咚的经历，对，马仔，你说的对，是被踹在折叠门上后再被锥刺的经历——可我并没有感到狼狈！我的耳边是哗啦的震荡声，我的背脊发麻，视野里天旋地转，但我的心底，已经在为飞机的力量和速度穷尽溢美之词了！只是我说不出来，因为飞机的尖锥扎着我的喉管。我吸着气，舌头在口腔里偷偷頂住脸颊内的软肉，我当然紧张，当然不敢大口呼吸，我可不愿意被人插穿喉咙。那些该死的兴奋和真切的崇拜让我浑身红得像只烧熟的虾子，我拼命掩饰着，低头对上飞机那双清澈愤怒的眼睛，努力传达出我的温柔、歉意、爱慕、欣慰和欢喜欢喜欢喜，“Sorry”，我想着这刻的我，眼里有星星泪光。飞机瞪着我，眼睛里是汪仇恨的深潭，映出我的倒影。我想赞叹他的可爱，但又意识到事情本不该是这样。他正在愤怒和崩溃的临界点摇摇欲坠。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，但那个瞬间我真的很想亲吻他，想拥紧他，然后告诉他乐少是个混蛋，我才是你的父亲。

我的思绪飘远，飞机的生气的样子和他从前大笑的模样重叠起来，明媚又灿烂。

他是个聪明的孩子，四岁起就可以打酱油了，但他不是去打酱油，他是去搬运成沓的光碟，搬到架子旁用小胖手排好；或者身后拖着一长串奇形怪状的易拉罐穿堂过室，沉浸在成为列车长的快乐中，并对我从事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活什视若无睹。

他当然也不会理解，他太小了，他不会对封面上坦胸露乳的女郎感兴趣，他只喜欢自己的小提桶，和桶底里的水手印章。

他会趁我睡觉的时候，从我的后背印到自己的脚丫子，花花绿绿的。曾经，我去协助摄影——地点就在影碟店背墙的小屋里。我是打光的，后来呢，被炽手可热的女仔看中了。我们第一次就搞得很尽兴，美中不足的是，结束的时候，她点着我的后肩笑得花枝乱颤，“没想到你这么有童心啊？”，这令刚刚成年的我很是挫败。她在出门时，碰到了乖巧看店的飞机，她的语调千回百转，“你弟弟真是个小淘气”。我恍然大悟，所有的那些男子气概也又回到了我的胸膛中。我随手夺过飞机手里的小货车，好让他转移注意力，“飞机，给姐姐说再见”。“爸爸。”飞机仰起头，淡定地开口。我气结，“他平时不这样”，我赔着笑脸。女孩甩着她的手提包，“你知道吗！或许你每次做都该带套的！年纪不大，本事不小！”

“小鬼，让开啊！” 她的高跟鞋跺得嗒嗒响。

飞机还是用后脑勺对她，我赶紧抱开他才给那位祖宗腾了条道儿。

我没有撒谎，飞机不仅知道我模样俊俏讨女人喜欢，还知道我年纪小不适合当爸爸。街尾卖莲蓉的婆婆时常问他“细路仔，你哥哥仲未牵你出街呐？”

这都令我在他面前没什么威严。还有一次，他问我“妈妈去边？”我口无遮拦，“死咗！”他一脸震惊，我接着说，“你没妈的，你只有你daddy我，傻仔。”他嫌弃地看着我，为我的不成熟瘪了瘪嘴巴，自此，他只有高兴了，才肯赏脸喊句“傻仔爸爸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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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怀乐说了什么我一句都没听到，只看见——飞机的手被他握住，拿下……飞机的头朝着我，扭成了杀气腾腾的角度……他受委屈的模样也是那么的与众不同！他在人群中首个站出来认契爷，我在傻笑，一圈人都认完了，我还在傻笑。乐哥问“Jimmy仔，你呢？”我只听见我讲，不认的人都是龟孙子，然后就看见飞机偏头被逗笑了。尽管是客套的假笑，但是足以令我神迷了。

“仪式”结束后，大家四散开来，互相寒暄着致意。

在焚过香的袅绕烟气里，我跨过燃烬的火盆，踱到他身旁，问道，“怎么识得我，不担心杀错人？”我在确认飞机的休克前的记忆，如果他忘掉了那次对视，那他应该只会留意我的背影。

“外套。”飞机寡淡地开口，目光扫过我上半身的骨架。

“好眼力。”我选择性地忽视了他语调里的森然。

“没有我你拿不到龙头棍”，飞机突兀地表达出不满，声音硬邦邦的。

我很喜欢他不肯忍气吞声的样子，为此，我甘愿再去加把火。

“是，你为社团做事，社团应该给你记头功，而不是让我得利。”我陈述起事实，语调轻佻。

飞机因为我直白的挑衅而有点焦躁——他并不想破坏刚刚拜过把子的干兄弟情谊，但是又觉得我这个大言不惭的盗贼实在可恶。

“乐少身边的位置该你来坐。”我笑着看他，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了。

他握紧拳头，委屈的情绪好像又涌了上来。他转身出门，不想看见我这幅小人得志的嘴脸——这几乎冲垮了他的价值观。

而我——看着社团和乐少在他心头的权威地位变得岌岌可危——感觉真的很良好。说到底呢，我是在担心飞机被不良的情绪憋坏了，妒忌可不是个好东西。

“但你知道吗？” 我伸手拦住了他，“我不在乎，我不在乎龙头棍最后送进谁手里，我不在乎乐少是不是话事人，既然他被选出来了，我就推一把喽，于我无害。我在意的，只是生意上的庇护。所以，我需要这份帮助，所以，谢谢你，飞机。”我将心声和盘托出。

飞机望着我这个奇怪的商人，脸上有些不解，但毕竟放松了防备。

不过他依旧讨厌我，觉得我是社团的叛徒。

怎么才能让飞机喜欢我呢，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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