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impidbright

两天后，悟空顺着广告上的地址，摸到了那家汤圆工厂。

厂子里的hr将悟空引荐到二楼，用手指着“唐经理办公室”的门牌，示意悟空在门外候着。

悟空递上简历，看着hr的身影消失在门后。

门外的走廊是半开放的，扒着栏杆，就可以看到一楼闪着金属光泽的流水线，纵横交错。

一台台庞大的机器同时呼哧呼哧运转着，把糯米磨粉，把花生打浆。

一顶顶小蓝帽机械动作着，把汤圆码好，推进机械管道，进入下道封装工序。

轰隆隆的响声震动着鼓膜，悟空却觉得这里没什么人气，尽管他一眼看出小蓝帽们都是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，可这里的空气还是沉闷得很。

这时，悟空听到屋内传来交谈声，于是他好奇地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往里望去。

只见，一张“空”转椅背对着窗，hr在一旁点头哈腰。

转椅晃动着，悟空心想，这唐老板莫不是个矮子。

等转椅再转过面时，悟空才发现，椅子里坐着的，竟然是只硕大滚圆的汤圆精！

它正在用年糕似的白手臂捏着粉扑，把白乎乎的面粉往身上敷，那自然 的模样就像夏天小孩在往自己身上扑痱子粉。

可他的声音却不像孩子。

他的声音，成熟又粗粝，

几乎立刻使悟空想起了街巷里的那通电话，和那个被pua的小呆子。

果然，小呆子还是把“脂粉”送到了这个妖精手里吗？

等hr从办公室出来时，悟空被告知获得录用，身份是监工。

悟空点点头，道了谢，领了工牌。

虽然自己左一口妖怪右一口妖怪的，但他不搞歧视，也不挑三拣四，他只想先搞钱，再去西牛贺洲拜师。

这个工厂真是奇怪，简直像是个慈善工厂，悟空的意思是，这里都是些冒充大人的懵懂小孩，被指着脑袋骂都不带回嘴的那种。

可没有哪个慈善工厂是在深更半夜还灯火通明的，所以这里根本算不上“慈善”。

单凭汤圆精老板烹饪同类这回事，这里就实在跟“仁慈善良”四个字不搭边。

而且，一开始不是广而告之，“纯手工汤圆”吗？到头来，不还是跟别家一样，都是噱头罢了。

悟空想着想着，就在园区里走远了。

穿过几个花坛，他发现一个小铁皮作坊里透出微弱的光。

他轻手轻脚靠近，想查查电路啥的。

在靠近小窗口时，他发现里面有个团巨大的影子在移动

黑影拾起簸箕里的小汤圆往嘴里塞着，

不远处的工作台上，一个系围裙的小孩累的睡着了，他的头发被染上白蒙蒙的面粉，手里还攥着雕纹路的竹签。

而那黑影吞噬着的，正是雕着玉兔花纹的精美手工小汤圆！

那灯光下，无知无觉的小孩，正是猪八戒！

悟空看着这一幕，心中想到很多，可是他没有打断。

因为黑影的轮廓很像这家工厂的所有者，

或许这是一个习惯 ，一个关于“汤圆吃汤圆”的习惯，

再或者，是关于所有的老板都喜欢亲自验收“招牌成品”的习惯。

哪怕，这事发生在此时此地，显得不清不白。

但作为漂泊人间十年的流浪者，悟空觉得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

况且，那小呆子睡得香，也没受什么伤害。

时间又过了一日，悟空下了工，想找小呆子见个面，却听到一些难听的流言。

说什么职工猪八戒又偷吃啦，还嘴硬说不是自己吃的，厂子里没生火，谁会去偷他的生汤圆呀，他真以为自己是厂子里的手艺人，做出来的汤圆就成珍宝了，谁稀罕偷呀。

悟空去作坊里见他，

只见他忙活得团团转，看起来简直是架皮包骨头，脸色都憔悴了起来。

“我知道不是你偷吃的”，悟空给他递上盒饭，语气里有点愧疚。

猪八戒从劳作间隙，支起头，跟他对视，“可师傅 的汤圆就是丢了。所以我要多做些，把货补上。”

“什么师傅？他教你雕的？”

悟空走进端详那些八戒亲手制作的汤圆，一个个软软QQ的，仿佛在轻声细语，很有生命力。

它们不像是死物，也不像是食物。

悟空皱起眉头，胃里翻腾起来，他忽然不想在这里待了。

辞工吧，他第三次燃起这个想法。

十年中，这是第三次，他觉得无力改变，像老猴伯伯去世时那样，大家告诉他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律。

什么规律，悟空除了离开寻找答案和解决方法，别无他路。

tbc.